淮鸢进去的时候，七八人坐的圆桌基本摆满了饭菜，她忍不住问：“除了我们还有谁要来？”

云泷许久没见淮鸢，忍不住又看又摸，道：“哪还有什么人，你最近是不是吃得少了，怎么都瘦了？”

淮鸢昨夜没睡好，眼下乌青连着脸颊，一片乌黑，清瘦憔悴，看着的确是没什么精气神，加之易容后相貌平凡，唯一双眼眸清亮，浅浅望着人，犹如林间小鹿，湿润灵动。

淮鸢看向云泷，几个月没见，面色红润，脸颊似是生了几两丰腴，不禁笑道：“没有，只是昨夜没睡好，倒是你，最近可有什么好事？”

云泷先是一愣，顺着她的目光摸了摸脸颊，后知后觉瞪了一旁招呼上菜的成珺，道：“我照镜子也觉似乎胖了些，成珺还只说我眼花了，可真是胖了许多？是不是人都丑了？”

淮鸢笑骂：“怎么就丑了？我倒觉得气色更好些，更有个富太太模样了！”

云泷脸瞬时涨红：“什么富太太！”又看了眼成珺，确认他没注意此处，这才压着声音道：“你是从哪里听的消息？”

淮鸢眼眸转了转，什么消息，她一点也没听说，不过照她话里的意思，似乎他们二人有什么进展，糊弄道：“总归是从那人那儿听来的，你先同我细细说来，旁人说的我都不如何相信。”

云泷视线落到成珺脸上，推着他再去点些菜，只说待会儿晏屿青来了不够吃。

成珺只挠头瞧了瞧桌上满得就要放不下的圆桌，心中合算还能再添什么菜色，离去时还带上房门。

待他走远，云泷才道：“因着我无父无母，昭德王那日竟同我直接商量婚事，虽后来被成珺听见打断没再说，可王府上下全将我视作……”

淮鸢道：“视作太子妃？”

原来自那日跟着成珺回到川源城，昭德王始初便热切得紧，同上回相见简直判若两人。在跟着上山祭拜王妃后，更是俨然一副自己人的姿态。

云泷也从不自然的窘迫，后来却是习惯了，无论昭德王如何暗示明示，她只默着张脸，只作听不明白。

成珺倒是私下和她谈过，只说他父亲年纪大脑子不清楚，东说西说，最后又问她是如何想的。

云泷只觉莫名，反问道：“你觉得我该如何想？”

那时成珺默然，什么也没说。

本已觉此事就此揭过，谁知她生辰那日，成珺只道城郊有朋友设宴，邀云泷一齐赴宴。

她从未提过自己生辰，自然也未料到，等待她的会是漫天星空映满烟火。

晴朗夜空下，少年捧着一颗热诚的心，坦率奉上，毫无保留，腼腆青涩笑着，也许是夜风太清爽，也许是烟火太耀眼，照亮少年明眸。

一阵风吹来，心里最后一道防线断弦。

无论能不能有将来，这份爱意能否持久，都不再那么重要。

云泷拧眉不解，道：“以我的身世，如何能做太子妃？仅仅是川源城就有多少贵女期望嫁入王府，她们家境优越，性子温和，个个端庄贤淑，怎么就能轮到了我？”

淮鸢眉眼微动，道：“半年前的你，可会思考这些问题？那时的你会觉得成珺如此优越吗？”

云泷茫然了一瞬，似真是代入回半年前的自己，蹙眉道：“若是那时的我……自然是看不上他这般绣花枕头！”

淮鸢笑道：“这便是了，你不在意他的时候，这些事都不是事，什么身世鸿沟，什么品性相搭，说多了都是可笑。爱意深重才觉沟壑难越，至少在我看来，你便是成珺最合适的人。”

云泷抬手倒了杯茶，道：“我如今瞧着，竟没一处相配。”

淮鸢接过，低头抿了一口，接着道：“他心悦于你，你也心悦他，还有什么比这更般配的吗？世间多少有情遇上无情，你们能够相遇相爱，多么不容易。”

云泷到现在还是没有彻底接受她竟从单身一人到如今身侧有了一人，甚至到了谈婚论嫁地步的事实，不过受淮鸢一点拨，又觉她莫名的自卑无疑论证着一点——她的确动了嫁入王府的心思。

曾经不理解女子为何心甘情愿早早将自己困在方寸之地，受囿后院，成日研究柴米油盐。

她只觉无尽天地自由爽快，想去何处，想见何人，无需经过任何人同意，靠着一双腿，靠着身下马匹，都能去到，岂不快活？

直到今日，她却又能理解了。

只因一人，她不想离开他，能够有庇护所，有人倚靠。尽管代价是外头广阔天地，也许另一种生活也有别番乐趣。

何况成珺也说过，当今圣上多疑，为打消他的戒备，昭德王府只能藏拙，身为昭德世子妃，更无需遵循那些贵女规训，更甚还能同他游于山林间。

话说到一半，成珺回来了，身后还跟着方赶回来的晏屿青。

云泷毕恭毕敬朝他行了礼，倒是将晏屿青吓得一怔，险些没认出她是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