淮鸢道:“顾小侯爷最是看重他这位姑母,若是被他撞见,他可没有管家与你们朝夕相处的情分。”
众人一想到顾小侯爷,纷纷白了脸色,那位主儿可不是好糊弄的,忙敛声道是。
管家脸色这才好了些,冷哼一声,带淮鸢走进屋内。
“是小侯爷来了吗?”屋内女子强撑着身子坐起,却因虚弱,这般寻常的动作也激得连连咳了好几声。
身旁伺候的丫鬟忙搀扶着她靠在床边,道:“夫人慢些,是小侯爷请的大夫到了。”
淮鸢终于见到日夜思念的顾随辛,眼眶瞬时泛红,她疾步上前,张着嘴迟迟说不出话。
顾随辛似有所感应,仔细用眼睛描摹着眼前女子,上上下下看了许久,忽地眼神骤变,连续咳了半晌,好容易缓过劲,再抬起头时,已是红了眼眶:“平儿,你同李叔下去。”
丫鬟一愣,自从自家夫人重病,她还未曾离过身,即便是大夫问诊,她也自始至终随侍,一来夫人身边离不得人,二来她们对将军府,对应府都全无信任。
李叔方才见过淮鸢替自家夫人做主的样子,对她暗自多了几分亲近,听了顾随辛这话也没多想,见平儿仍站着没动,走上前拉了她下,一起从房间退了出去。
二人一走,顾随辛再忍不住,掩面无声哭起来,淮鸢看着心疼,低声道:“顾姨……”
只说了二字,顾随辛再按捺不住哭声,许是一年来累积的悔恨痛苦,在这一瞬全然爆发。
先前淮鸢托阿德在手帕中藏的信纸,显然顾随辛发现了,她在信中写着,如今她已成了白鸽白大夫,不日将会返回京城,到时候会上应府,让她一定要等自己。
淮鸢抹去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,轻声道:“顾姨,我带了你爱吃的油饼,你是不是好久没吃啦?”
她靠着顾随辛坐在床边,掏出一直放在怀中保热的油饼,方打开油纸,一股许久未能出现在这间屋子的香味弥漫。
顾随辛止了哭声,从指缝中看见近在咫尺的油饼,忍不住咽了咽口水,这是她和晚儿幼时偷跑出府也要吃的东西。
淮鸢俯身抬头,从指缝中看着顾随辛,道:“好啦顾姨,你先吃嘛,吃完了想哭再哭,不然我这捂了一路的油饼都要凉啦。”
顾随辛笑骂:“你这丫头,你顾姨是这么爱哭的人吗?”
淮鸢笑着掰开油饼,分了一半递过去,见顾随辛缓过劲来,终于有时间慢慢打量,这一看心却凉了半截。
她的面色,已近油尽灯枯。
顾随辛笑道:“你不用这样看我,我的身体我明白,我的确是时日无多了,不过能在死之前见到你,已经心满意足了,待来日在下头见到你母亲,我也算有脸面能和她说话了。”
淮府的冤屈不止压在淮鸢身上,同样也快压倒顾随辛,况丈夫的不作为,更让她添了几分为虎作伥的罪恶感。
淮鸢苦涩道:“是谁下的毒?”
虽然已经听顾珩褕说过一回,但她生怕转述有误,还是想听顾随辛亲口说。
顾随辛道:“那日我在书房找到那封你父亲写的将军府罪证,立时赶去侯府要找大哥商量,谁知侯府没人,我只得又跑去将军府,谁知那守卫见我到了,竟百般阻拦,只说今日有贵客。”
淮鸢心想,也许便是那舒王余孽来寻了盛威。
顾随辛道:“他们越阻拦,我越是笃定里头定有见不得人的事,于是我避开侍卫,从后墙翻进了将军府。刚落地就恰巧撞见了盛威和大哥几人,我那时只想着赶紧把大哥拉走,别被那人渣拖下水了,就迎着他们走过去。”
淮鸢道:“里头有舒王余孽的人?”
顾随辛点头,道:“其中有一个面生的,看见我就说‘应府的人也可以?’,还没说完,大哥就怒斥‘不行’,然后我就被大哥赶了出去。”
“待我回府,心知许是撞见了什么事,我知晓盛威那人最是险恶,因而那段时日也不敢随意出门,也就没及时将那罪证拿给大哥看,如今想来幸亏没让盛威瞧见,否则岂会是下毒,怕是当天我就没了命。”
淮鸢心有余悸,道:“怕是侯府也已同流合污。”
顾随辛道:“不错,如今大哥与将军府走得极近,朝廷上的事我不懂,可大哥的确是与我越来越疏远了,连那日我被嫂子暗中下了毒,他亦是什么也没说,不,我想他也许一早就知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