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芜见了来人,恭敬拢手行礼,神色不变:“如此更好,王爷做的定然更好些。”
他顿了下,继续道:“若王爷无事,我便先走了。”
话方说罢,少年身影已走了数丈远,没有丝毫犹豫。
淮鸢无奈道:“你同他生什么气,不过个小孩。”
晏屿青语气中的生硬不悦显而易见,桑芜能感受到,她自然也能,此时不禁有些恼怒,难不成她和朋友说说话也不成了?
言罢,她收回目光,直接越过晏屿青迈步走开。
擦肩而过时,晏屿青伸手,轻轻攥住女子衣袖,两指并未使劲,更像是搭在上头,只要随手一拂,便可轻易挣脱开,然淮鸢却是停下了。
晏屿青生了一双极为浓郁深沉的眼眸,认真看着谁时,总有与生俱来的压迫感,可他看淮鸢时低垂着头,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,让人再多的气也生不出来。
“东西呢?”淮鸢叹气道,“你不是说已经做好了?”
男人眼中亮了下,语气带了几分欢快:“在我屋内,你可愿随我去取?”
一墙之隔,晏屿青的房间却是比她的宽敞不少,甚至角落的床榻都更大更宽了些,难不成这便是王爷的待遇?
淮鸢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打量,虽不是第一次进男子寝室,可那大多或昏迷或病重,这样同寝室主人独处还是头一回。
此行往返苗域少不得十天半月,各地事务却离不得人,加之他不愿过早暴露自己的势力,因而南焉他们原是没跟来的。
然他没料到苗疆会乱得这么早,淮鸢会被迫搅入局中,他再顾不上那么多,连夜召回南焉,顺带让他取回前几日差人在京城做的袖针。
专业人士做的果然与三脚猫功夫做的差距大极,淮鸢一眼便知这是个好东西,拿在手上掂了掂,的确比她之前那个轻盈。
晏屿青见她面露喜色,暗自松了口气,道:“我来帮你带上。”
男人凑得极近,高大身躯微弯,浓密纤长的睫毛覆在低垂眼眸之上,生人勿进的生冷感消逝,甚至有几分乖巧顺从,像只渴望得到夸赞的小狗。
随着“啪嗒”一声,纽扣锁好,淮鸢晃了晃手臂,竟一点松动也没有,极为合适。
“挺好看的,谢谢你。”袖针通体银黑,与晏屿青的气质相配,带在她瓷白手臂上,倒是强烈的刚柔碰撞。
晏屿青满意点头,她果然适合这个颜色。
淮鸢盯了半刻,忽地抬起手臂,袖针直直朝着晏屿青的方向,距他额前不过几寸,银针淬毒,隐约发着暗光,男人却连眼都不眨,眉眼始终含着温和淡笑。
“你不怕吗?”淮鸢惊奇,他真这么放心她?她都生怕误碰伤着他,原只是逗着玩,就要将手放下时,男人忽地轻轻握住她手腕,引着将袖针抵住他额头,温热自掌心传来,淮鸢手心微微出了汗。
“不怕。”指尖冰冷袖针与男人温热体温,一冷一热,被迫承受双重冷热交织,淮鸢眸光颤动,看见他眼中细碎笑意,没由来地红了耳尖。
她没使多大劲,很快挣脱男人手间,轻撇开脸颊,不愿让他看到害臊模样,却听见男人轻声道:“我要走了。”
他要走?
淮鸢嘴角抚平,她问:“什么时候?”
“明日。”
淮鸢忽地内心一阵空落落的,这几月她几乎每日同晏屿青待在一起,此刻骤然将要分别,她总是不舍的。
“这么快。”可她也明白,他能陪自己这么多时日已是难得,总会有离别的那日,只是未料到来得这么快。
晏屿青见她挂在脸上,完全遮掩不住的难过,忍不住笑了笑,道:“你先随南焉去福地等我,好不好?”
淮鸢呼吸一滞,没想到只是短暂分别,一想到方才自己明晃晃将心事坦露,到头来却是一场乌龙,她再没脸看他,红着脸快步走远,走近门扇时身影微顿,压低嗓音,道:“一路小心。”
言罢,似是一瞬再待不下去,疾步推门迈步而出,门扇晃悠徘徊数回,缓缓落向门框。
淮鸢所撰医书已成七八分,最后一块碎片落在大成东南侧,群山之后漫无边际数百里海岸边,那儿是兵家不争之地,土地贫瘠,漫山植被却种不出粮食,只能依靠粮店在集镇交易,却亦得了数百年间从未经历战事的福气,因而唤作福地。
自那日晏屿青离去,已有三日,淮鸢每日整理书籍,撰写医书,忙忙碌碌,直到启程那日方有“啊,他真的不在了”的实感。
所幸云泷他们还在,没来得及生出再多情绪,已被他们二人吵得脑袋发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