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事了,都结束了。”她温声道。
晏屿青怔怔地起身看着她,目光仔细描过脸上每一寸肌肤后,面色终于好了几分,只仍沉着脸道:“以后莫要如此,没有什么比得上你的性命。”
没有人知道,当他看到那抹利刃银光落在她身上时,他第一次对自己的箭法感到不自信,举着铁弓,迟迟不敢松开箭弦,生怕不能一箭制敌。
如今她的脸近在咫尺,抬手便能感受她的体温,多日恐惧终于得到出口,在她一下又一下的轻抚安慰中,得到释放。
淮鸢飞快地抽回手,纵然此处并无旁人,她内心还是得注意着避嫌,何况他的话也不是特别顺耳:“我的确不如王爷小苗王能征战沙场,以一敌百,然我亦是深明大义之人,眼前两道路,一条危险但能救想救之人,一条坐以待命期待奇迹,若是再来一回,我还是会选择第一条路。”
玄衣男人垂眸看着她,多日劳累,下巴胡茬星星点点,眼中几缕红血丝蔓延,然而看着她的目光却是明亮的:“你会有你的选择,无论我是否赞同,都会护着你的。”
男人眼中情绪太过热烈,淮鸢不敢再看,偏头换了话题:“先前你将我撇下的事,我还没找你算账呢。”
说的是他在高塔下将她推给云泷,自己离去的事。
晏屿青怔了怔,似是没料到她会在这个节骨眼提这事儿,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他这是在护着她。
淮鸢哼了一声,也没解释:“若是下次你再把我撇下,我就再也不原谅你了。”
她的尾音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,福至心灵,晏屿青忽地就明白了。
那日,她便是在同母亲分别后,从此天人永隔。
他有些心疼,又不敢惹她伤心,只能态度诚恳地保证:“好,我再也不会了。”
偏他的语气像极亲密情话,淮鸢装作若无其事起身,直直向密室外走去,没有回头看他一眼,以此掩盖她通红的脸颊。
桑芜的副作用来得很快。
淮鸢再见到他时,他已全身瘫软躺在床榻,坐都坐不直,甚至比中毒那时看起来还虚弱些。
见到淮鸢,桑芜忍不住笑了:“怎么每次见你,我都是这窝囊样?”
她忍不住拿手戳了他的额头:“好好休息,过了今日便能下床了。”
刚开始一两天,的确是会虚弱些,不过也会恢复得极快,尽管是不能再习武,日常却也同正常人没有太大区别。
桑芜看向站在她身后的晏屿青,道:“王爷,父亲所剩时日不多,我如今又成了这副模样,是再没资格继承苗王之位了……”
“为何?”晏屿青目光平静,“只有兵士才需强壮。”
少年眼眸深处倏忽又燃起一丝光亮,可似是害怕被人发现嘲笑痴心妄想,他垂眸掩盖住眼中一切情绪,低声道:“大成的王或许不需要,可苗域的王向来是英勇无畏,战无不胜的。”
晏屿青扯了扯嘴角,似笑非笑:“若是如此,为何我当年要选你父亲,而不是你那些叔伯?要按照你说,他们可比你的父亲更适合得多。”
桑芜攥紧平放在榻上的手指,没有说话。
“你父亲勇猛不足,可那与民和善的心难能可贵。”晏屿青冷淡目光落在少年青筋绷起的手背上,“为王,最重要的是人心。”
他抬手召来一人,淮鸢一眼认出,竟是那日遇袭,骤然出现保护他们的人,他们出发苗疆前,晏屿青同她说过,那些暗卫各自领了职责,并不随他们一齐来。
没成想,今日还是来了。
“这是平旭,我会留他与一队兵士助你稳固王位。”晏屿青又抬手唤来几人,领头一个幼童被押着进来时,眼神迷茫惶恐,看见桑芜立时大哭起来。
“哥哥!你救救我,他们欺负我!”
原是桑淇的独子,桑箬。
晏屿青笑得残忍,道:“这到底是你们苗族的事,你要如何处置他,全凭你的想法。至于这位,她执意要见你,鉴于她目前还有用,我就暂且让人带过来。”
桑芜先是看着桑箬目光复杂,他如今四肢无力,连安抚都做不到,索性让人先将他带下去,离开前还是忍不住吩咐了句:“对他好点。”
至少幼子无罪。
再将目光落在跪倒在地的女子,他的怒气瞬时再难掩盖,强撑着床沿坐起怒视,一阵猛烈咳嗽后,愤怒道:“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