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因为恩师把文化遗产和剧作版权、改编权全部交付给了江晚云一人,两人关系也就此有了隔阂。
当然这些也都只是外界传闻。
“对了,晚云。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我知道你去过怀安很多次,但这一批新演员,有些甚至连农村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。我请教过几位老前辈,在杨教授他们排演‘花辞镜’的时候,他们有组织去怀安采风。”
“让演员们去采风?”
江晚云强调“演员”二字,毕竟“采风”向来是做学术的人要干的事,她确实为这个项目带队下田野多次,组里多半也是学院里的硕士博士,人员还从来没有过以演员为核心。
陆杉进一步解释:“是。他们旨在让演员们设身处地感受那边的人文民风,融入当地生活,可能会对演员理解自己的角色有很大帮助。我觉得我们也可以效仿。只是我也听说那地方潮湿,山路水路错综复杂,你的身体……”
江晚云看出了他的顾虑,宽慰道:“我的身体没有问题。这是个好想法,但是要提早计划,演员们的档期须要安排。还要提前和村委还有当地艺术团联系,尽量不要给当地村民添麻烦。”
陆杉点头:“还是你周到,这件事情以后可以再商量。距离话剧节只有半个月了,新设计的舞台可能还需要调整,时间紧任务重,你也要好好注意身体。”
江晚云微笑颔首。
*
“再来!”
陆杉说这舞台耗体力也不是虚张,几轮动作戏下来,江晚云已经一身冷汗,脸色苍白,只有神情依然坚韧,沉默地撑起身子回到了这一幕始发点,准备好迎接新一轮。
林清岁想到萧岚说要以江晚云的身体为第一前提。犹豫片刻,还是没有打断。
她相信江晚云能只听杨幸一句劝,就放下心里的芥蒂去请人来,一定有非他不可的理由。而陆杉的精益求精也是业界出了名的,或许正因如此,杨幸和江晚云才会相信他的导演能力能把好点子发挥到极致,从而挽救一部戏起死回生。这段时间下来,也可见确实名不虚传。
一整天排练结束,旧人身心俱疲地离场,新人兴致勃勃地登场,台上戏便又换了一出。
“花辞镜”组的演员已经陆陆续续离开,后台只有江晚云还独自坐在一角,有些吃力地缓和着手腕胫骨。
台前浩浩荡荡,台后冷冷清清。
林清岁走上前,无言地递上一块儿方巾。
江晚云顺着忽然闯入视线的方巾抬头,疑惑的眉头才松落成笑意,接过方巾:“谢谢。”
林清岁蹲了下来,仰首看着那额角湿透的发,拽起袖口抬手替她擦拭。
江晚云显然有些无所适从,身子往后仰退了些躲避,冰凉的手抚上林清岁的手背:“我自己来。”
林清岁又沉默着松开。
“小曲的事,你不生气吗?”
她问。
江晚云看向她,温和柔软的面容仿佛在回应她:你眼前这个人根本不知道生气两个字怎么写。
林清岁犹豫片刻:“大家都看得出来的事,你不可能不知道。”
江晚云能听懂她的话里话,能顿悟杨幸的提点,排练中陆杉一个眼神,她就知道哪一个群演哪里需要改进。
这么聪明的人,怎么会看不出小曲的苦情戏。
江晚云果然也明白她在问什么,释然一笑,望向舞台上其他剧组投入的演员们。
“这个小小剧场或许每天都有人在离开,却依然有人夜以继日的来。这就够了,我有什么好生气的?”
林清岁随她目光看去,顿然觉得这些演员身上光芒万丈,即便只是排练,头上也没有聚光灯,依然不厌其烦地把一句话反反复复的说,一个动作反反复复地磨。
“但你既然都知道了,为什么不留她一下。我听说她是进剧院开始,被你一手带起来的演员。你不寒心吗?”
江晚云望着她,眼神晦涩。
沉默片刻,笑容又在那温润的脸上散开:“可她不止属于这个舞台啊,更不属于我。况且能有更好的发展,我应该祝福她。”
林清岁无语,也不知道她是故作潇洒,还是真的看得开。
江晚云笑了笑:“好了,你先回去休息吧,让秋姨也早点睡,不用等我了。”
林清岁蹙眉:“那你呢?”
江晚云柔声告诉:“跟后面剧组的演员有约,私人活动。”
林清岁听出这是个借口,一来因为江晚云其实不太会撒谎,尽管逻辑上没有太大漏洞,眼神却时而躲闪,这在她一贯端庄得体、落落大方的做派上,并不多见。
二来,萧岚之前就提醒过她,江晚云排练或是演出完,都喜欢一个人走路回家,在路上安安静静想些事情。但她膝盖有旧伤,身子骨也单薄,萧岚特地提醒过要制止。所以在几任助理到来之前,都是吴秋菊盯着。
“好。”
她明知道,却还是应下了。
“不过你把这个戴上。”
林清岁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脱下来给了她,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起了身。
“注意安全。”
江晚云愕然望着她离开的背影,似乎越发捉摸不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