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景支着脑袋,长眉微挑,看起来似乎有几分兴趣,当下却未置可否,而是转头问江容晚:“皇嫂觉得呢?”
江容晚被他问的有些猝不及防,回过神来,正色道:“按照规制,冠礼后就应该娶妻了,三郎的年纪的确是不小了,诸位大人说的也有道理······”
方才她开口的时候,慕容景自顾饮酒,并未看她,待她说到这一句,却突然朝她看了过来。
那目光并不犀利,反而带了几分旖旎的味道,却是让她觉得寒浸浸的,如同被刺扎了一下,不由得噤了声。
江容晚想起他赴宴前为她上妆时说的话,觑着他的神色,深觉后果难料,便不敢再说下去。
于是她轻咳一声,略作停顿,努力使声音听上去显得自然:“不过,归根到底这是三郎自己的事,还是由你自己做主吧。”
慕容景听到这里,好看的眉梢扬起,轻轻的嗤笑一声,笑声低的只有坐在旁边的江容晚能听到。江容晚暗暗绞着帕子,不作言语。
慕容景点点头,从容道:“既然皇嫂发话了,那本王也不急,此事以后再说吧。”
宗正卿张焕听了很是不满,对着江容晚皱起眉头:“太后身份尊崇,又是殿下的长嫂,自然有规劝殿下的责任,怎么总是听之任之?”
他这话说的直白,不单是指这件事,更影射了自慕容景执掌建章宫以来,她都对他的种种不义之举视而不见,在朝中落了个孱弱的名声。
可,规劝?如何规劝?她如今是以身饲虎,骑虎难下,她的身家性命,尊严名节,都系于他之手,如同俎上鱼肉一般任他亵玩。他存了那些大逆不道的心思,规劝他,她敢吗?
江容晚脸色惨白,手也止不住的颤抖,敛着眸,自觉无话可说。
慕容景悠悠转着玉戒,玉面波澜不兴,眸色却渐渐晦暗,江容晚知道,那是他不悦的表示。
不过他并未说什么,仍是和颜悦色。过了一会,突然笑对张焕道:“张卿的建议也有几分道理,本王会好好考虑。”
张焕心中一喜,正准备高呼“殿下英明”,却听得高台上的人慢斯条理的说了一句:“不过在本王选妃之前,张卿先纳几位侧室吧。”
张焕的笑意凝固在脸上,登时面如土灰。长安谁人不知,他府中有悍妻,若果真纳了侧室,日后定无一日安宁,况且摄政王赐的人,他还不能自己处置。
“臣谢殿下恩典,但着实不必了······”张焕支支吾吾,心中惊吓,酒都醒了大半。
慕容景却不由他拒绝:“张大人是肱骨之臣,府中只有一位发妻怎么能够,就这么定了,本王即刻着人挑几位女子送到张大人府上。”
众人看摄政王如此,自然领会,都在心里同情张焕,也无人再敢提选妃一事。
瞧着慕容景面色悠然,仿若无事的样子,江容晚心中感叹,他倒是很会拿捏别人的软肋,当然也包括她自己。
不过这么一搅和,宫宴的氛围已然变得索然无味,江容晚又被朝臣含沙射影的指责,也没有兴致再待下去,略坐了坐,便起身请辞。
慕容景没有强留,点头道:“既然不胜酒力,皇嫂先回去吧。”
宫道上,夜风寒凉,江容晚本有些酒意,此刻倒也清醒了。
路过迦蓝殿,门半开着,硕大的佛像面朝殿门,垂目而坐,黑漆漆的夜色衬的那佛像越发金光闪耀,不怒而威。
在门口驻足半晌,江容晚叹了口气,还是踏了进去。
她自幼勤于礼佛,熟读经书,不曾间断,可近来每每想起她委身于慕容景,便觉得自己简直是寡廉鲜耻,无颜再见佛祖,已经有数日未踏进佛堂。
过去的几代帝王都崇佛信道,在宫里也设了佛堂方便时时祭拜,唯有慕容景不信神佛,到了他这,佛堂反倒荒寂了许多,烛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。
江容晚用手帕子拭去灰尘,供了几盏灯烛,合十双手,正准备跪下念几首经,却听得偏殿传来细碎的声响。
本不想在意,可那声音竟是越来越大,连带着衣袍摩擦的窸窣声,吵的她不能安心。
江容晚有些恼怒,眉头越皱越深,不知何人在此喧哗,停了动作,忍不住想上前教训一番。可走近了,却觉得越发不对,直到偏殿的门口,她猛然停住脚步,脸色惊骇。
一门之隔,里面的人全无忌惮,肆意寻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