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过了多久,彼得先出来,他牵起女儿的手,往前走去。
“彼得,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。”
“嗯?”
“我……我想起来了,你不是我的阿爸,”杰西卡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。
彼得心神一颤,迈出的左脚顿了顿才落地,他故作轻松地说:“好巧,我刚刚也反应过来。”
杰西卡的手缩了一下,彼得条件反射地收紧手指,不愿放开,就像地狱里的绝望之徒死死抓住那一根垂下的蛛丝一样。
“你之后要去找他吗?”彼得急促地喘了几口气。
“不,”杰西卡摇了摇头,“我……我应该没有阿爸……”
“没有阿爸?”彼得被巨大的惊喜击中,以至于头脑几乎一片空白,“那太棒了……不是……我的意思是,要不要继续跟我生活在一起?”
“像以前那样?”杰西卡惊喜交加,带着一些不可置信的不安抬头看他。
“像以前那样,”彼得把女孩抱起来,“你可以叫我杰森,这是我的名字,彼得只是中间名。”
“杰森,”杰西卡紧紧抱住他的脖子,因寒冷而僵硬的四肢慢慢暖和起来。
杰森被勒得有些呼吸困难,但他没有要求女孩松手,反而用力回抱,享受这份差点溜走的幸福。
……
第二天早上,杰森满头大汗地从沙发上醒来。
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,一会儿是女孩头也不回地跑向另一个男人,一会儿是法官庄严宣布“陶德先生,本庭决议正式剥夺您的监护权”,心有余悸地低头看看怀里仍在酣睡的杰西卡,确定梦里都是假的,杰森才松一口气,缓了过来。
——昨晚回家以后,两人实在不愿意分开,一起窝在沙发里看无聊的脱口秀,直到不知什么时候慢慢睡着。
女孩还没醒,杰森本该轻轻放下她,去厨房,用香喷喷的早餐迎接新的一天,但一只小手死死抓着他衣服的下摆,把男人困在原地,不敢动弹。
杰森难以自控地回忆起过去。
年幼的自己因为被布鲁斯收养而不安,许多不眠的夜里,他躺在过于柔软的床上辗转反侧,却不敢向大人寻求安慰,只能在白天用尽全力练习飞翔的技巧,寄希望于出色的表现可以保障自己不被抛弃。
细心的阿尔弗雷德发现了雏鸟的不安,于是在又一次因表现不够好而失眠的夜里,布鲁斯敲门走进来,用赞赏的语气说起他的进步,杰森永远记得那一刻填满了他内心的惊喜和坚定,曾经无枝可依的鸟儿终于稳稳落巢。
现在,那个小小的自己隔着时光无声询问:“你已经长成一个可以肩负起孩子未来的可靠大人了吗?”
杰森的手抖了一下。
他曾以为杰西卡是他的女儿,陪伴她长大是自己固有的权利,但现实告诉他:
“不是的,你只是一个被幸运选中的家伙,你得成为山岳,为她挡住未知的风险,你得成为路标,为她指引美好的未来。”
可他能做到吗?
再怎么自欺欺人,都不能厚着脸皮说他能够做到。
黑|帮、毒|品、小丑……他的生活里充斥着数不清的危险,随时都可能|死|于|非|命,他不害怕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,问题是杰西卡怎么办?
[也许我该远离她,否则迟早有一天我会害死她。]
保护和不舍争执不休,最后,保护惜败。
因为杰森思来想去,绝望发现自己的圈子里,竟没有一个足以托付女儿的对象。
杰西卡的眼睑动了两下,她醒了。
女孩丝毫不知道刚刚老父亲心底盘算着要把她送人,快乐地蹦起来给了他一个贴贴,哼着歌跑进卫生间开始洗漱。
欢快的曲调驱散了杰森心底的沉重,他突然意识到刚刚自己钻牛角尖了,杰西卡不是一个普通女孩,她聪明、勇敢、强大,在大人失智的日子里依旧游刃有余,有时更会做出一些超乎想象的事,天知道她是怎么跟做到接连被阿卡姆资深成员欣赏的!
[也许是因为她的一些认知有点异于常人,]杰森无奈地想,就算带着家长特有的三米滤镜,他也知道某些时候女孩表现得过于冷酷。
她怜悯弱者,没有辜负过别人释放的每一丝善意,但也从未吝惜雷霆手段收拾不怀好意的家伙,小小的女孩心里自有一番处事逻辑,说实话,要不是杰西卡是自己的女儿,换个陌生的成年人,杰森真的会为她叫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