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玉卿淡淡说着,月娘自然不知道张海生身上的勒痕是怎样的,想要顶罪,自是不可能的。
月娘咬着唇,紧紧攥着袖子说道。
“大人,的确是我…”
“是我杀的。”
李安缓缓开口,月娘扭过头焦急地给他使眼色。李安勾唇一笑,歉意地说道。
“那天,我太害怕了,这才昏了头,要对你动手。月儿,你别怪我。”
第一次杀人,还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。李安看着张海生没了气息,真的成了一具尸体的时候,心中怎么会不怕?怎么会不后悔?
他的确恨张荐仁,因为鸢娘的遭遇,他也不可抑制地将恨转向张海生。
在月娘提出要杀张海生的时候,是他主动提出要帮她杀人。
也许是迟来的兄长的关怀,也许,是对她这些年来的境遇的怜惜。
李安抢过月娘手里的软筋散去了张家,可真的看着张海生死了的时候,他又后悔害怕。
跌跌撞撞地去了春香楼,又忍不住怨恨月娘。如果不是她让他知道了这一切,他又怎么会成了一个杀人凶手?
李安无疑是矛盾的,挣扎的,扭捏的。月娘明白他的想法,所以她决定要抗下一切。
“大人,李安昏了头了,计划的是我,杀人的也是我。无论是张荐仁,还是张海生,都是我做的。”
“不是她,张海生是我这样勒死的。”
李安站起身,夺过孟昭明手中的绳子站在他身后,左右两只手抓着绳子向后拉。
那天,他紧张地等待着药效发作,却被张海生发现。张海生想逃,却被他追上,用绳子勒住张海生的咽喉。
两人中间隔了一个柱子,李安只能死死用力往后拉,这也是为什么勒痕是平过咽喉的原因。
“大人!”
少女眼中满是祈求,夏盈初手指微缩,攥着衣袖半晌才说道。
“月娘,我只能这么做。”
月娘从一开始就打算自己一个人认下一切,她伪造了信件,让夏盈初对她产生怀疑。
夏盈初在想明白一切之后,便更加不忍。她想了一夜,如果是阿兄,他会怎么做?
月娘该死吗?她是杀死张海生的主谋,她当然该死。
可是她真的该死吗?如果没有张海生做的那些事,如果他没有对鸢娘做出那些事,月娘会杀他吗?
张海生不无辜,在夏盈初看来,他简直死有余辜。
可是,这样,月娘便是无辜的吗?
夏盈初想了很久,她想到了阿兄。如果是他,是会站在律法那一端,还是人性那一端?
她看着月娘拼命将所有都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,感情又占在上头。
夏盈初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,官袍上的暗纹刺眼,却也让她有了定论。
如果是阿兄,他会理解月娘的一切。但是,他也会维护律法的公正。
错了就是错了,不能因为明白、怜悯她的动机,便将律法视作无物。
“张荐仁杀害发妻、典妻卖妻,依法处于斩刑。王胜、李铁华,买妻,杖一百,服役一年。李安、月娘合谋杀害张海生,主从同罪,依法,论斩。”
“王胜、李铁华,杖刑立即执行。张荐仁、李安、月娘,暂且收押,秋后问斩,退堂。”
雨秋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月娘,扭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女子。
主子……
嚷叫、喊冤的声音被衙役带出,偌大的公堂只剩下夏盈初等人。
夏盈初坐了许久,嗓子里的痒意让她轻咳出声。
“主子,先回去吃药吧。”
夏盈初的风寒还未好,昨夜在院子里站了一夜,此刻又有些发热。
避开雪梅雨秋的手,夏盈初摇了摇头站起身。刚一抬头,便看到从墙头跃下的两人。
豆青色的圆领袍穿在男子身上,显得他越发清冷颀长。长发束冠,露出一张温润却又英气的脸。宽袖并没有束起,让那英气中多了几分儒雅。
温玉卿脸色一变,迅速扭过头看向夏盈初。女子的脸面白如纸,冷漠,又疏离。
孟昭明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身形微晃,不知是因为生病,还是因为这陌生男子。
雪梅雨秋的脸色同样不好,一左一右挡在夏盈初面前。
“谢三郎,小小青阳实在是让您屈尊,你…”
“卿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