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己又何尝不是因有他这样一位公正廉明,正直端正的父亲而感到骄傲。
然而,这样好的父亲,如今却不在了。
这是宋晏初第二次体会失去亲人的痛苦。
母亲去世的时候,他还是少年,虽然伤心,但有父亲陪在身边,陪着他一起度过那段痛苦的岁月。
他知道,母亲的去世父亲也很难过,只是为了鼓励他,为了陪他走悲痛,他并未将他的苦楚表现出来。
不然为何他后来再未续弦,偶尔露出书房他还会看到父亲看着母亲的画像出神。
想到这里,宋晏初觉得他快痛得无法呼吸。
现在他失去了父亲,沉浸再悲痛中无法自拔,又会有谁能陪他再一次走出失去至亲的痛苦呢?
陆思云小心翼翼地打开书房的大门,轻轻的走进书房。
她将一碗银耳莲子羹放在案桌上,轻声道:“夫君,你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……”
听见她的声音,宋晏初抬起头,看向她。
从他的眼中,陆思云看到了悲痛、无奈、愤恨以及……无助。
他需要她。
她立刻红了眼眶,走到他面前,将他搂在自己怀中。
两个人一个站着,一个坐着。
宋晏初将脸埋进她的怀中,双臂拥住她的腰。
陆思云从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察觉出他的脆弱。
她只是用力抱紧他,陪着他一起落泪。
等二人抒发完情绪,陆思云捧着他的脸,看着他通红的双眼以及瘦削的脸颊,心疼地说:“我知道你很难过,我们都很难过。但是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尽快让公公入土为安,你说是不是?”
宋晏初闭上双眼,任由眼泪从眼角留下,然后无声地点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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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府办丧事,许多当朝官员前来吊唁。
作为家主,宋晏初披麻戴孝,与两位妻子,站在大厅,对前来吊唁的人鞠躬表示谢意。
对于宾客惋惜与安慰之语,宋晏初面无表情,沉默不语,照单全收。
“左相傅宏逸,傅大人前来吊唁。”
听见“傅宏逸”三个字,宋晏初抬起头,看着他穿着一身深棕色衣袍,面色沉重地缓缓朝着这里走来。
他走到灵位前,接过下人递过来的香,恭敬地举过头顶,鞠躬三下,然后将香插/入鼎内。
接着,他老泪纵横,悲痛万分地对着宋怀明的棺材哭喊道:“宋公,我们同朝为官数十载,没想到你竟被人所害,先我而去,老朽实在是悲痛万分啊,你一路走好。”
宋晏初缓缓地从跪垫上站起来,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他。
脸上隐隐染上怒气,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住了拳头。
傅宏逸跪拜完,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,摸了摸脸上的泪水,走到宋晏初面前:“贤侄节哀顺变,人死不能复生,千万要想开一点。”
宋晏初盯紧他,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道:“多谢左相前来吊唁家父。”
傅宏逸一改方才那副“猫哭耗子”的模样,伸手拍了拍宋晏初的肩膀,小声地在他耳边说道:“希望贤侄能向你父亲那样,永远都公正严明,不惧权贵。只不过到时候,贤侄的下场,不知道会不会跟令尊一样……”
宋晏初听了,脸色聚变。
他早就猜到,昨夜刺杀他们的人,是傅宏逸派来的。
如今他同自己说这番话,让他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。
胸口突然燃起了一把火,仿佛要将他烧死。
他怒不可歇,恨不得现在就杀了眼前之人。
陆思云见他情况不对,立刻上前半步,不动声色地拉住他的手臂,暗暗用力,提醒他切莫轻举妄动。
莫婉晴连忙也上前对傅宏逸说:“傅丞相,这边请。”
见傅宏逸离开,宋晏初原本握紧的拳头这才松了下来。
但心中的愤懑依旧没有半点减弱。
他这才明白,父亲的死,绝非偶然。
傅宏逸除掉父亲,大理寺卿的位置便会空出,到时候和亲王再举荐自己人,这样三法司内边有了他们的党羽。
而他也能除掉父亲这个对手,真是一箭双雕。
宋晏初在心中无能狂怒到想要发笑,原来自己当初教给和亲王的那一招,如今却被原模原样地用在了自己身上。
而父亲却成了那个牺牲的对象。
真是自作孽不可活。
宋晏初陷入无穷无尽的后悔之中,恨不得杀了自己。
陆思云并不知道宋晏初心中所想。
但从他对傅宏逸的态度,她推断宋怀明的死,肯定跟傅宏逸脱不了干系。
晚上守灵时,宋晏初跪在灵位前,腰板笔直,一动不动,仿佛像一座石像。
陆思云看着他坚挺的背影,心中百感交集。
莫婉晴走过来,拍了拍她的后背,道:“你去陪陪夫君吧。我想此时此刻,他很需要你的陪伴。”
陆思云转头看向她,看到她眼中鼓励的眼神,默默地点点头,然后迈步朝着灵堂走去。
莫婉晴看着她的背影,抬手轻轻将眼角的泪水拭干。
宋怀明的离世,她也非常难过。
但是她也清楚,自己的难过与宋晏初比起来,微不足道。
而此时,作为大夫人,她能做的也只是将家里的一切事务都打点好,将丧事办好,让她的夫君可以尽可能地释放自己的丧父之痛。
她也明白,这份悲伤,只有陆思云可以陪着一同难过,他也只需要她陪着。
所以莫婉晴只能默默的陪在他们身后,帮衬着他们,守护着他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