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黑熊得了图安的准话,当即拍案而起,召集讨债人,准备挨家挨户地搜索行踪有异的人。
海珀眼睛一亮,弹跳离席,探了半个身子撑在吧台上,笔直举起的手几乎糊上了阿德的熊脸,
“我也可以帮忙!我的精神体是乌雕,侦查能力很强的!”
他这一路都压着在骨子里躁动的精神体。再不让他放出来遛遛,真要憋疯了。
差点吓掉终端的阿德:“……这倒是没问题,不过为什么要举手?你果然没成年吧。”
图安也在忙,忙着用手捂住两人的酒桶口,防止阿德一动作就乱飞的熊毛掉进来。
听得阿德又参他,他不爽地瞪了一眼,
“我是没有法律底线,但好歹有些道德底线吧。”
闻言,阿德打了个哈哈,对海珀说:“兄弟们准备好了。这位小白脸,哦不,小兄弟,你可以出发了。”
海珀雀跃点头,往门外冲去。图安懒懒支在吧台,刚拿起酒桶,身后又传来噔噔的脚步声。
他疑惑地抬起头,一句“干嘛”还没出口,就被海珀勾过下巴,欺身亲了上来。
或许是因为参与搜查的兴奋,海珀的吻也不复以往乖顺,带上了侵略般的进攻性。他卷动舌尖,将图安口中残留的那一点酒精尽数舔净,连带着强取豪夺来的唾液一起吞下。一番极快的扫荡后,他退出战场,眷恋地在图安殷红的唇瓣上封上一吻。
“记得来救我,”他轻声呢喃,“我的向导。”
说罢,他放开图安,笑吟吟地带回罩面,还不忘对目瞪口呆的阿德打了个招呼,
“谢谢你的果汁,阿德先生。”
“希望下次来,我能获得一杯麦芽酒。”
直到海珀的身影消失在酒馆外,阿德仍是一副晃神的模样。他用力揉了揉自己两只巧克力珠的小黑眼球,不敢置信自己刚刚的惊鸿一瞥,看到了什么人物,
“海珀·卡洛斯?”他颤巍巍地伸出一只爪尖,指向门外,熊声抖出了狗嗓子,
“你跟他混一起了?”
图安端起酒桶,错开视线,
“保密噢。”
见图安不反驳,阿德简直急火攻心,当即仰天咆哮一声,捶胸顿足道,
“你跟谁混不好,跟十字军的将军混一起!”
黑熊的暴怒中,图安将酒一饮而尽,然后摁了摁自己水润红肿的唇。
昏黄灯光下,他肤色白腻,姿态缠绵,一头冰蓝卷发挽在肩前,沉默守贞,是一位完美的情人。
只是那张美艳脸庞上,没有迷恋,没有情态,只有一副淡淡的神色,仿若一片无风无浪的死海。
“你说反了。”图安说,
“就是因为和谁混都行,所以才要选十字军的将军。不是吗。”
……
讨债人虽专管花街,但仍隶属极夜组。在其治下,花街看上去店面琳琅,乌合之众,实则消息通达,执行力极强。
不过片刻,各家店主便接到藏匿信息,忙于自纠自查;而讨债人也全副武装,在街上认真筛查,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。
海珀凭借阿德的交代,成功加入讨伐人群,召出乌雕。
乌雕舒张长翼,以笼天罩地般的气势腾空而起,扇翅成风,激起一片惊呼叫好声。
“哇,好勇猛的精神体。可真少见!”
“来了个了不得的哨兵啊。真是英雄出少年,这次任务可算能成了。”
“小哥小哥,把那雕召下来,再给哥们几个瞧瞧啊!”
就连头戴铁桶,肩抗巨斧的讨债人头头也围观几眼,对海珀竖了个大拇指,以表对强者的敬佩。
好在他不知道面前的年轻人正是先前跑的没影的兔崽子,不然神色应当更五颜六色些。
海珀虽有些阅历,但在精神海方面一直困顿,只有旁观为他人鼓掌的份,何曾体会过如今日般被人追捧的滋味。
他第一次以哨兵的身份,站在簇拥自己的人群中,被突如其来的呼喊和抚摸搅得心潮涌动。他下意识伸手推脱,手指却颤抖着使不上劲,反而被咋咋呼呼的蒙面男人们视为交好的意思,自顾自握手抵拳起来。
一切都飘飘然的,他感觉头重脚轻,大脑陷入了一种被致幻般的轻微眩晕。在这样美好的时刻,他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——
如果他被这群人簇拥着,请求扫荡,剿灭甚至整个花街。他会这么做的。
乌雕飞远了,融在铁制的下城区天空中,像一块荧蓝色的锈。
盘旋几道,它忽然向某个方向飞去。海珀轻咳,朗声说到,
“发现有异常情况的人了。”
在他的指引下,闹哄哄的讨债人携枪带棒,践踏过泥泞的街道,向一条街巷奔去。
街巷僻静,人流稀少,店门自然也没几家。他们一路深入,走到了最最偏僻的尽头。那里黢黑窄小,只有一盏半暗不亮的橙色霓虹灯营业着,标志这里还有一家小花店。
听得喧闹,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出来,差点被这抄家般的阵仗吓得跌下台阶。
“出事啦,出事啦!”她大喊道,
“快出来啊!小亚!”
讨债人们认识这妇人。她是性情温和的老店主,很喜欢小孩。交情多年,与其说难为她,不如说这群生在花街娘胎里的野种们更怕老妇人一蹄子厥过去。
几个壮汉当即上前,将妇人半架半护地抗下地。而在这时,屋内传来句“尔等目标在此,莫伤无辜者性命”的怒吼,紧接着,一道薄纱狂舞的身影自屋内冲了出来。
来人容貌端正,身形魁梧,怒目圆睁,舞着对裁衣的银剪刀,大开大合,本应浑然一股宝塔镇河妖的气势,可他从头到尾被薄纱金铃裹着,大片肌肤外露,不显妖娆,反而称得这人粗放不堪,憨憨可爱,仿佛是哪家的傻小子掉进了碎布堆中滚了一通。
乌雕从天而降,落在门前,对其展翼一啸。
见得乌雕,那人忽然收了满身戾气,迟疑片刻,道:“乌雕?”
话没说完,就被几个老手看准时机,夺下剪刀撂倒在地,使着普通手法加封禁精神海的手段,将其圈圈围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