忒瑞亚为自己太了解恶魔们的行事风格而感到有些惆怅。感谢教会的邀请,让他被动知道了沙缪所谓的“不要太远”到底是多远,起码去玛伊城里逛逛喝喝咖啡还是没有问题的。
也许是意识到了忒瑞亚现在作为一个普通人,除了嘴上功夫依旧了得,可以说是毫无自保能力,而玛吉玛娜和朋泽又习惯于待在珀瑞老宅,沙缪选择将已经快要养出智商的梦魇留在了家里,它本就无形无色,蹲在门口也只像是一片阴影。
忒瑞亚脚踩着门槛,低头看着脚下的阴影,觉得还是得自觉一点:“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,但是烦请告知一下你的小主人,我想到城里去品尝一杯新沏的茶,在黄昏之前就会回来,当然如果他计划邀请我在城里共进晚餐的话,这个时间点得再往后推迟一点。”
阴影晃动了一下,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忒瑞亚行为的合理性,而后它似乎想通了,沙缪只想要让它保护忒瑞亚不要被外面来的坏人带走,可没说不让他自己出去。
他的自觉报备并不是没有用,梦魇几乎是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就将画面和声音同步给了沙缪,他正在修理一只生锈得快要报废的坐式摆钟,对方坦诚得毫无破绽,他也就随他去了。
一路上忒瑞亚没少受到注目礼,他一一回以礼貌而温和的微笑,感觉自己好像真成了散布福音的使者,这么荒谬的事情真是想想就好笑。
如他预想那般,一个贵妇人就坐在那天的茶馆里的同一个位置上,她又换了张脸,哦也不对,忒瑞亚觉得还有另一种结论。
“看来你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,是不是很后悔当初堕下了地狱?”贵妇人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茶水推到他的面前,不用自我介绍就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完全展露。
“谢谢,我在地狱也是万众瞩目。”忒瑞亚顺势坐了下来,但他并不满意提前备好的茶水,又将茶杯推到了一边,“顺便问一下,在我面前的到底是你,还是你的傀儡?”
贵妇人歪了歪头:“我的傀儡不也是我吗?”
果然,恐怕连那个叫艾琳的姑娘也成为了她的傀儡,无法抗拒她发出的指令。
“海芙娜公主应该已经康复了吧?我向来童叟无欺,赋生权能的拓本我可是亲身试验了效果。”忒瑞亚紧紧盯着贵妇人的眼睛,难以掩饰语气中的怒意,“你到底还想做什么?”
没想到贵妇人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芙姬似乎是看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:“忒瑞亚,我真怀疑我们到底是不是同族了,你把人类当做同伴太久了吧?还是你真的爱上了那个孩子?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将匕首刺入他的胸膛,哪怕只是尝试。”
她将双手放在桌上,身子向前倾,压迫感随之而来:“我本来觉得很可惜,他是一个多好的胚胎,说不定能孕育出下一个地狱之主。既然你不会动手,我怎么可能只是看着呢?”
忒瑞亚没有说话,他低垂着头,目光向下,睫毛掩盖了眼神里的情绪,仿佛他只是在沉思。良久之后他才打破了缄默,他看着芙姬,没有用戏谑作为掩饰的假象,也不再用夸张去修饰语气:“我不认同祂的全真全美,但也不代表我认同全虚全恶。”
忒瑞亚站起身,他的面容因为背光而藏在阴影里,但那晶莹双剔透的蓝色眼睛似乎在熠熠生辉,他微微勾起了嘴角:“在珀瑞家族过去的几百年间,一共有四十三人到达地狱,但是没有一个人选择成为恶魔。很高兴看见你有勇气继续挑战这个难题,那么,祝愿你成功。”
芙姬微微睁大了眼睛,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到了地狱某位特殊的存在。可她还没来得及张口,对方将手指放在唇前,朝她微微一笑。他的真名已被封禁,无人能在世间提起。
忒瑞亚回家时额外购置了一些家庭必需品,以往作为一个被供奉起来的神像,他的活动范围仅限那块巴掌大的小屋,他也无需操心这些杂事,也许是终于解除了门禁,心情甚好,他突然觉得这样衣食无忧的生活也还不错。
但很快他就自我唾弃起来,真是被圈养久了磨平了棱角,居然会觉得这种寄生生活还不错。
他回到家时,梦魇还是呆呆地蹲在门口,似乎是因为发现了他,一整团阴影又移动到了他的脚下,仔细辨认一番发现是熟悉的人后又滑了回去。忒瑞亚忽然觉得家里有比朋泽更适合狗这个形容的东西。
朋泽还以为是沙缪提前回家了,正打算例行献殷勤,中途发现是忒瑞亚,又立马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旁边的柜子上,冲着他哇哇大叫:“你居然偷溜出去了!我要向沙缪告状!”
“可惜你亲爱的主人早就知道了。”忒瑞亚拍了拍乌鸦地脑袋,手感不错,“省省吧,尽快认识到你我之间的待遇是无法逾越的鸿沟。”
乌鸦顿时仿佛被玷污了一样开始疯狂拍打自己的脑袋:“呸呸呸!不要脸!”
等到沙缪回家时,也许是有忒瑞亚这个前车之鉴,乌鸦飞得有些保守,沙缪轻而易举地精准抓住它的翅膀拎了起来,朋泽立马开始叫嚷:“我亲爱的主人!今天有没有想要赐予我一点你的血液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