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”
全场死一般寂静,大典首场论法以这种方式收场,关晨赋和上峣掌纪长老隔空对视一眼,露出了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。
两家掌门双双下场归位,关晨赋赶去修复论术场被打坏的禁制,默默翻阅大典日程,祈祷再也不要出事了。
还好,下一场受邀论法的是云上书院的掌纪长老,应该不会有问题……吧。
果然,云上书院掌纪长老稳健持重,四平八稳地讲完了。
关晨赋松了口气,那口气还没松到底,云上书院那位掌纪长老八风不动,没有下台的意思。
掌纪长老平稳道:“饮冰君言之有理,道法之论,多说不如一战。”
“???”
容临渊这是开了先河,将仙师论法彻底地扭转成仙师斗法了!关晨赋一口气上不来,场下众弟子瞠目结舌,那位掌纪长老已打量了一圈,看准一人——
“蔚然君,可否指教一番。”
沈欺倏然抬眸。
蔚止言看戏看到自己家,四周目光望过来了。越过人群,他一眼触及到沈欺视线,唇边漾开了浅笑。
“长老言重了。”
“请赐教。”蔚止言未见犹豫,纵身而上。
云澜府观战的弟子们坐不住了,下方传来嘶声一片。
“这、这,蔚然师尊这就上去了吗……”
“选谁都好,为什么会选到蔚然师尊啊!我有点不敢看了……”
大家给蔚然师尊捏了把汗,想看又不想看。
沈欺不是十分理解:拜蔚止言藏着掖着所赐,旁人确实摸不清他的真本事,可是云上书院里遍地学究,并不以打斗见长,为何四周气氛还是如此紧张?
刚巧有仙君提出了和沈欺相同的疑问,答题的热心府友未语泪先流:
“是这样没错,但是云上书院的掌纪长老,在他成为云上书院的掌纪长老之前,曾经是上峣仙宫的一名剑修,他是在上峣学成出师,才去的云上书院啊!!!”
今年的大典是怎么了,上峣仙宫和云上书院到底是来庆贺的,还是来砸场子的啊!!!
实际上,上峣仙宫的容临渊若还算作私仇,云上书院掌纪长老的提议,则是出于公怨——这还要追溯到群仙试。
云上书院夺取风物试头筹是家常便饭,包揽了几百年的风物试第一,今年群仙试,云澜府却杀出一个名叫沈欺的新晋弟子,以高分优势夺得魁首,一鸣惊人,折得风物试之冠。
云上书院当时便不服气,奈何风物试的成绩白纸黑字,又有琅環院的见证,再不服气也只有忍了。
后来云上书院更是听说,群仙试之后,琅環院首查明,风物试第一并非仙族,是云澜府呈报了方寸天,特例招纳的新弟子。
——看家本事,竟然输给了一个还未成仙的云澜弟子!云上书院忍无可忍了。
君子报仇,此时不晚。云上书院掌纪长老前来论法,一是情义,二是记仇,两者皆有,两者皆不误。
——但挑谁比试不好,为什么偏偏挑中了蔚然师尊呢?
要知道,蔚然师尊是那么温润翩翩一个神君,要怎么和出身上峣仙宫的剑仙抗衡啊?!
弟子席的神仙们两眼一黑。
“完了,没有悬念了。”这场斗法。
沈欺眼光来回,扫过蔚止言和那位掌纪长老,倒是袖手旁观,一点也不担心。
“……是啊。”
没有悬念了。
同样不担心,非但不担心,还兴致勃勃的,还有云澜仙师席。
“不对啊,”关星楼寻思着,“我记得平时这种场合,蔚然都是能避则避,总有一百个理由拒绝,还让人挑不出差错的啊。这次怎么说上去就上去了?”
司晚歇柔柔道:“应有他的理由。”
关星楼:“我也觉得,百里弟弟,你以为呢?”
九十九晓仙老神在在:“他不想说,猜也无用;他若想说,即刻便知。”
关星楼哈哈大笑,捞过他的肩膀:“百里弟弟,你是懂蔚然的。”
“不要叫我百里弟弟。”
“好的百里弟弟。”
几人对话间,论术场内已招式频出。
云上书院那掌纪长老果真是上峣出身,剑招狠厉果决,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。蔚止言看似难以招架,只守不攻,始终只是闪避。
上官留意等人全然不顾蔚止言的死活,看得津津有味:早前,关晨赋收上来万象课的研习课业,里面有一道诛灵阵和仙人狱的课题,关晨赋还在操心这个组要如何完成课业,上官留意已经开始考虑交给谁判卷了。
仙人狱,上官留意那时候便想着,能够作出评判的人,云澜只有一个,仙界也只有一个。
能走出仙人狱的人,区区一场仙师论法,谁能从他手里讨着好去?
这场斗法,蔚止言看似只有闪避的份,细究下来,对方从未伤得到他,每次将要击中他要害时,皆被蔚止言险险避开。
“险险”避开,蔚止言面上也没显出分毫的局促,折扇和平常一样摆弄得闲雅飘逸。
他闪躲的时机,怎么就那么巧,简直就像算准了对方的实力,精准地出招,不多出一分力气。
只要是在外人面前露招,蔚止言永远便是这种路数。不是熟识蔚止言的人,根本看不出来。
然而这一天。
……不对,不对。
看着看着,上官留意越看越不对味,卿半夏一语道破天机:“蔚然今天的运扇,是不是比往常多了太多的动作啊?”
那些一夜之间多出来的,无伤大雅但是非常多余的手法,是怎么回事啊?
“不对啊!”上官留意眼尖,瞟到了反常。
“衔云折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扇坠了?!”
蔚止言每次一挥折扇,因为他那些凭空多出来的小动作,系在衔云上的扇坠就晃啊晃啊,让人无法忽视。
司晚歇于是意会:“事出有因,便在此处。”
关星楼:“噢噢!蔚然就是为了炫耀这个才上去比试的吧!”
上官留意真是服了:“搞半天就为了显摆他那个新扇坠?”
比试比得这么花枝招展是要给谁看,孔雀开屏不过如此!
九十九晓仙看破一切:“孔雀开屏,多是求偶,蔚然所为何故?”
上官留意:“……”
蔚止言翡翠白菜的梦中人传闻在前,加上和夙饶八卦得来的惊天情报,这一刻,上官留意竟无法否认。
“这扇坠……”
唐想妆凝眸细思:“材质似是眼熟。”
卿半夏:“想妆,你这样一说,我瞧着也是眼熟呢。”
应当是流彩石,更是像极了她们那堂万象课给予获胜一组的奖励。唐想妆:不确定,再看一会。
唐想妆暂未下出个定论,这场比试戛然而止——众目睽睽之下,云上书院长老的剑,断了。
长老僵住了,召回断剑,拱手道:“蔚然君,是在下输了。”
蔚止言风轻云淡:“长老此剑留有陈伤,蔚然此番不战而胜,不过一番巧合。待长老宝剑得全,再请一试。”
长老错愕半晌。
再拱手时,全不见傲然的心性,真情实意道:“蔚然君宽大为怀,在下受教。云上书院拘于成见,多有冒犯,望云澜府宽恕则个。”
化解一场窘境,各仙大呼好险,为蔚然师尊感到幸运:谁能想到,云上书院的长老,打着打着失手把剑打断了呢!
蔚止言重回仙师席,转身时,遥遥向着沈欺,笑弯了眼睛。
沈欺的耳朵里,还回荡着神仙们赞叹蔚然师尊走运的谈论。
……走运。
云上书院掌纪长老的剑有过破伤,怎么早不断晚不断,偏偏比试的时候断了。
再有。
一场比试下来,那位长老素净的发冠服饰都打乱了。而蔚止言除了一束显眼的扇坠,他头顶那些金缕飘带,衣裳上那些环佩坠饰,可是从头到尾稳稳当当,晃都没晃一下。
想到初至仙界,听说的那些有关蔚止言修为的传言,又想起这个骗子的斑斑劣迹,沈欺回了蔚止言一个皮笑肉不笑。
蔚止言:?
是他哪里没把扇坠展现得尽善尽美吗?
不然怎么被疑是瞪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