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是饭馆,但绕到后排街上就一眼看到了那栋瞩目的老宅子。古朴的木质建筑,分了上下两层,大门口匾额悬挂着“豆腐南国”,妥妥一座大酒楼。
门迎接待他俩的是个长相乐呵的小个子兄弟,穿着黑色缀着一点红色的工作服,不等他引位,陈治宇收着伞,驾轻就熟地走了进去,“靠后巷的两个雅座还空着吗?”
小兄弟看了他一眼,可帽子和口罩将他遮得严实,小兄弟心里升起一丝疑惑,也只能先跟在旁边领路,“都空着,您看看想坐哪儿。”
一层大厅散座边上靠窗的座位都是用木质板材隔断出来的雅座,顺着过道走到最深处,就是陈治宇问的空座,并不是光线视野多么好的位置,但私密性绝佳。“就这个吧。”他选了第二间雅座,跟王英翕面对面各在一边落座。
小兄弟呈上翻页菜单,“两位可以先看看菜单,稍后——噫呀!”小兄弟瞪大了眼睛,只见他面前的神秘男摘了口罩,露出一张熟悉至深的脸,“少东家!”
陈治宇眯起眼睛,诚然道:“二十一了,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。我爸在店里吗?”
小兄弟神情流露着难以掩饰地欣喜,“老板早上来打了个趟就回去了。”
陈治宇闻声点头,“那我大伯在吧?”
“大师傅在呢!要我跟他说一声吗?”
“不用,帮我点几道菜吧。”陈治宇把菜单翻转向王英翕,跟她说:“看看有什么想尝试的。”
王英翕眼角余光一溜,看到菜单图片满满当当的大菜,登时就饱了,“你点嘛,随便来一两个小点,再多我真吃不下了。”
陈治宇提起嘴角,和煦如清风的应了声好。小兄弟微怔,偷偷斜眼瞧起少东家温柔以待的女子,这是哪位女明星?怎么好像没见过?
“一道杏仁豆腐,一道桂花奶豆腐,”陈治宇把菜单递还给他,“大伯在的话,再来道蟹黄豆羹吧。”
小兄弟收回视线,喜形于色道:“好嘞,我这就去安排,你和你朋友稍坐片刻。”说罢抱着菜单正要迈腿。
陈治宇:“不是朋友,是我女朋友。”
“哎?”小兄弟一个亮相扭脸,差点闪到脖颈儿,“— —哎!那、那你和女朋友稍等片刻!我去去就来!”
王英翕瞧着小兄弟仓促跑开的背影,忍不住说:“这位小哥还真跟个小孩儿似的。”
陈治宇说:“看着是这样,可他都是店里的老员工了。干起活儿来没话说,吃苦耐劳,勤奋又上进。还能保持一份纯粹的童真,其实也挺好的。”
王英翕有点惊讶:“可你不是说他才二十一吗?就已经是老员工了啊?”
“他家里,”陈治宇微微蹙起眉,似有不满,“比较艰苦,以前的老管家就把他带到店里来,当时他刚满十六,身高都不到一米六,面黄肌瘦跟竹竿似的。一晃都过去五年了,可不就是老员工么?”
王英翕撑着下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,陈治宇伸手她眼前打了个响指,问道:“想什么?”
“没有,”王英翕笑着摇头,“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你特别生活化,记得旁人的事儿,还跟我唠着家常。”
陈治宇也屈肘撑到桌面上,“以为明星就是天上的神仙,不食人间烟火、不知人生疾苦了吗?演员不过是个职业,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。”
王英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,然后又一个摆头,“你不普通,你是我见过最好、最完美的人。”
陈治宇定定看着她,眼底仿佛缀着隐隐微光,不过也只是一瞬。急促的脚步声渐近,陈治宇移开视线,那微光便随之消散了。
“茶水来了!”小兄弟提拎着茶壶又来了,“我从大师傅那儿顺来的龙井,今年的新茶。大师傅可宝贝了,我上次喝了一杯没喝出个什么来,但你们肯定能品出个好坏来。”
陈治宇接过茶壶,“不用特别关照我们,我就是顺路带她过来歇脚的,你这样大动作一会儿大家伙儿该知道了,去忙你的吧,啊。”
小兄弟龇牙看着少东家给他的女朋友满上茶水,又顺势偷瞄了王英翕几眼,心下感叹着:啧,真配啊,绝配啊,天仙配啊!
“小巫?”陈治宇又唤了他一声。
小巫兄弟回过神来,“啊?少东家。”
陈治宇把茶壶搁到桌上,“我说你去忙你的,不用特别关照我们。”
“哦哦,”小兄弟把七分满的茶壶提拎起来,“那我去给你们添点儿茶水。”话音落,又仓促跑开了。
王英翕面色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,“你说,他听进去了吗?”
陈治宇喝了口茶水,“应该是又当作耳旁风了。”
窗外窄巷的青石板路泛着岁月洗礼的光泽,再经阳光那么一照,光斑就跃跃欲试地跳上了窗台。窗内的有情人眉目怯怯打趣着对方,恍若世间一切的美好都汇聚于此。
小巫兄弟特别勤快的又亲自跑了两趟,一次送上添好的茶水,一次端来出炉的饭菜。小小两道甜点品相上乘,白陶瓷锅里的豆羹更是色香味俱全,据说豆腐南国的招牌就是这几道菜打响的。
“大伯的手艺是曾祖手把手带出来的,他自身天赋也很好,这些年推陈出新的菜品都很受大众喜爱。”陈治宇抿了口茶水。
王英翕用调羹轻挖一勺奶豆腐送入口中,“我以为是因为你的原因,可今天只是个普通的工作日午间,都还能有这么多客人,看来你发挥的作用也不大嘛,小陈总。”
“那是自然,”陈治宇短促地笑了一下:“创店至今快七十年了,我今年也不过二十五,况且我跟店里的关系也没太多人知道,可以说没有我的半点儿功劳。”
“啧,妄自菲薄了不是,”王英翕挖了勺豆腐喂过去,陈治宇摇头拒绝,她便自己一口吃了,品味着说:“你光是坐在这里,就很令人食欲大开啊!你看这一份我都吃完了。”
陈治宇掀高一点儿帽檐,凑近了说:“那你再看看我,然后把这豆羹吃了。”
“唔......”王英翕垂眼看着那碗豆羹,趁热端上来的时候真是色泽夺目、鲜香扑鼻啊,要是盖上碗白米饭的话,嫩滑的豆腐和浓郁的蟹黄就会包裹在每一粒饭上......
王英翕皱着眉头抿着嘴,抬手揉了揉自己已然突起的小肚子。
“吃不下就不吃了吧,下次再让大伯给你做。”陈治宇伸手抚上她的脸,用拇指扯了扯她的嘴角。
“好!”王英翕握住他的手,飞快在掌心印下一个吻,又毫不留情地扒开,佯装若无其事道:“那到你们这一辈,谁来继承这门手艺呢?”
“我堂哥,还有小姑家的妹妹都是大伯的徒弟,他自己好像还有两个关门弟子,”他轻笑出声,“这么说对不对啊?怎么有点食神的感觉。”
“关门弟子的话,应该是武侠片吧。你好像还没拍过武侠片呢?”
陈治宇思忖片刻,“重探凌山不就是部古装武侠剧么?”
“啊!”王英翕恍然道:“把这部刚拍完的给搞忘了。你在里面演的是个巡检使嘛,你拍戏期间咱们还见过呢,你来公司给魏总送餐,那时你可瘦了,拍武戏是不是很幸苦?”
“其实,”其实不是给魏寻送餐,他不自在地别开目光,一眼晃到来人,“爸?”
“嗯?”王英翕等了半天下文,抬眸看到眼错不眨的陈治宇,正要顺着视线扭头,身后率先响起一道沉稳的男声。
“小宇回来了啊,”笔挺的身姿映入眼帘,男人在桌边站定,“我从门口路过,看到里边儿这身影像你,就进来瞧瞧,没想到还真是啊,怎么来店里也不提前说一声?”
拉倒吧,门口那窄巷通人后院,你路过我能看不到你?陈治宇没有拆穿,缓缓起身道:“我呆不了太久,就没跟你说。”
“哦,”男人余光貌似不经意地一瞥,“这位是?”
陈治宇一噎,有点不确定的说:“王英翕,是我的— —”
王英翕还震撼在男人跟陈治宇酷似的五官当中,乍一听见自己名字,唰地就站起身,“叔叔好,我叫王英翕,跟治宇是...男女朋友的关系,”
陈治宇瞳孔微微一颤,嘴角似乎想往上翘。
“真的是太突然了,应该让治宇带着我上门拜访的,这下真是不好意思了。”
陈文述一个劲儿摆手,招呼她坐下,“别这么说!是我唐突了!”
陈治宇被他爸拉出座位,只好绕过到王英翕那侧,落座时几不可闻地跟她说了声“抱歉”。王英翕小弧度地摆了下头,继续听老父亲说话。
“我不过是一晃眼看到你们了,过来打个招呼,小王你不要介意啊。我跟小宇他妈都是很开明的,不搞传统那一套啊,咱们就是纯粹的认识认识。我看你也没戴个眼睛口罩的,你不是他们圈里人啊?”
“爸!”陈治宇忍不住说:“英翕是来谈工作的,我不过是带她过来歇个脚、吃点东西,这么个不正式的场合,你还来问东问西的,合适吗?”
陈文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突然扶额做沉思状。与此同时,急促的脚步声又响起了,但不同于小巫兄弟那般轻快。“我从门口路过,看到里— —”梅开二度的说辞,在叶秋来看清一桌三人时戛然而止了,她反应片刻,“小翕是来找我的?还是跟小宇一起来的?”
“呃...”王英翕不太明白,“都是。”
“小宇大伯说小宇带女朋友...”叶秋来吸了口气,偷偷瞄了眼正扶额跟她点头暗示的陈文述。
陈治宇视线越过她妈,瞅到换了便服正依靠着台柱探头张望的他大伯,俩人视线隔空撞上,没等陈治宇反应,他大伯若无其事地摸着下巴背过身去了。此刻他听到他妈语调难掩激动的说:“英翕、是小宇、女朋友了、吗?”
王英翕在六目睽睽下,拘谨却郑重地点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