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小时后,天光大亮,街上人群熙攘,泛着红晕的霞光扫过整个城市,边边角角都有了生气。
公交车在疗养院前的大路旁停了车,最后一段路封胥是走过来的。
脚上的运动鞋深深浅浅地走过并不算平整的小路,封胥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该怎么开口。
短短的一段路封胥走了好久好久。
等他站定在疗养院门前时才感觉到不对。
门口插着的一团狗尾巴草已经被人拿走了,大门敞开。
院子里依旧可见大火焚烧后的痕迹,只有保安室旁边的草坪还保持着原有的生机。
带着热气的夏风吹过,可他的心却一点一点地在变凉。
封胥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蔚青涉那天问他的问题——你会一直在吗,还有那犹犹豫豫、用尽了力气才压得住的颤抖声线。
他蓦地有种强烈预感,他好像真的抱不到他了。
在这个失去了手机本就联系薄弱的世界,他彻底断绝了了跟蔚青涉唯一的交流。
他还是来迟了。
连上天都不曾眷顾过他俩。
那一瞬间,他感觉整个身体都不属于他自己,倔强地拉开每一个能拉开的门,搜寻着每一个角落,很期望蔚青涉能从某一个地方窜出来,拉着他的手晃悠着笑他笨……
街上热闹非凡,路边的小摊上尽是琳琅满目的商品,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伴着早点的香气萦绕在每个人的身旁。
可是,在这个人声鼎沸、阳光肆虐的夏天,封胥找不到他的月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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颖城云衔巷。
陆散凛的车已经停靠在巷子尽头好几分钟了,车上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有要下车的意思。
蔚青涉坐在后座透过车窗抬眸看着那栋楼。
两栋户型几乎相同的楼相对而立,池辞院子里的虞美人明明正处花期,却连花都没开,花骨朵儿恹恹地垂着,只偶尔在风中摇晃两下。
柯长星把手里蔚青涉的学籍资料递给他,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二楼封胥的房间。
封胥走的时候把窗帘关上了,现在他们只能看到一片灰,窗帘静滞在屋内,一动也不动,好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,避开了一切风暴。
“走吧。”
蔚青涉回头,接过资料放在腿上,垂下的指尖碰到了陆散凛买给他的新手机——还没开机。
他忘记了封胥的电话。
封胥之前为了这事还闹了他许久,逼着他记了一阵子,当时明明记得清清楚楚的,可是——现在蔚青涉背不出来了。
墨瞳沾染上一层水雾,晕红了眼眶,蔚青涉遮掩似的闭了眸子。
陆散凛有些不忍地收回了目光:“走了,说好了,换个城市。”
不是要你忘记这里的一切,是要你开心幸福地过完少年时期。
——这也是莲姐最大的心愿。
汽车呜咽着启动,渐渐驶离了云衔巷,那一条蔚青涉走了好多年的街变成了连后视镜里也捕捉不到的影子。
搬家加上转学,一切都来得那么匆忙,又都被陆散凛安排的条理分明。
阜元市是陆散凛的老家,家里老两口一辈子都在这儿,也没怎么出过远门,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陆散凛实习的时候出任务遭遇了爆炸。
陆散凛生性淡漠,不是什么恋家的人,高考后选了一个远远儿的城市——就是颖城,这一来,就更像是在颖城扎了根,除了春节就很少往家里跑。
就因为这个原因,陆散凛的父母对这个被他们儿子送回来的复读生特别重视。
蔚青涉自己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,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兼职赚钱,整个高四都过得平淡又枯燥。
临近高考那段时间,陆散凛请了小长假回来照顾蔚青涉的情绪,每天早上早早地起来把陆母熬的汤给他送去。
因为陆散凛请假了,刑侦支队里的活儿都需要柯长星看顾着,那段时间他也是真的忙,但柯长星会忙里偷闲,整日打电话来骚扰陆散凛。
蔚青涉偶尔能撞上两人打电话,连陆散凛这样严肃正经的人都会被逗得合不拢嘴,他心下了然,但也只是笑笑就走开了。
每次这个时候,蔚青涉脑海里都会闪过封胥的影子,他抓着封胥送给他彩虹吊坠,却又强迫自己清空。
时间的长河无声向前奔去,蔚青涉也越来越回忆不起之前的事情了,明明……才过了一年。
高考的时候蔚青涉超常发挥,过了Q大的分数线几十分,但Q大这次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。
他去了X大,在静海市。
这个城市位于沿海地区,风景秀丽、交通便利、环境治安良好,吸引了大量外籍人士前来落户,日久月深,静海也成为了文化多元、兼顾东西方特点的城市。
一到春天,满城梨花如云,绽放在青葱的枝头,过不了多久,就会结出甜甜的脆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