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0、
“真的是李忠国?”斋藤苍眯着唯一的眼睛,面色有些古怪。
“确定是李忠国!根据房东所提供的材料,他租房用的假名和先前查封的一处一致……”朱风的口若悬河还没开始就被斋藤苍打断了。
“或许,上次的租房就不是李忠国的?”
“……斋藤队长您是说有人替李忠国担风险,做替身?”朱风观察着这名日本军官的脸色,道。
“不,你们出动吧。这次我就不去了,希望你们能把人抓回来。”
斋藤苍觉得匪夷所思。
李忠国能在上海从七月逃窜到现在,本来就是件很奇怪的事。对方或许有一定的近身战斗能力。但对方不带枪,斋藤苍不认为是假话。
搜捕的士兵没有一名被李忠国的枪子打中,民众也反应李忠国不带枪。冈山雄二给出的赏金不菲,连民众都能铤而走险!还能一直呆在上海?
在上海或许有根基,但又为何要脱离hei帮的庇佑?
一直留在上海,这是在嘲讽冈山雄二吗?
晚些时候,斋藤苍拿到了朱风的报告。果然还是无功而返。
斋藤苍反复阅读那份文件,从安全屋的搜查结果和民众的口供来看,不像是地下党的作风。
“他不会在上海的。”斋藤苍自言自语道。
“您是说他已经离开了上海?干扰我们的搜查?”朱风揣测着日本军官的意思,试探道。
“没必要,他有任务要办,不该一直和我们兜圈子,他没这么大的胆子。”
“哎,当年是汉奸,但被逼到绝路上,也就铤而走险了。”朱风说。
胡说八道!那在香港就该分个胜负才对。
李忠国到底想做什么?
“但您看,地板上检查出的脚印和李忠国符合。火盆清洗过,但邻居说几日前传出烧纸的气味。”朱风看着日本人的脸色,夸口道:“您尽可放心,我们离李忠国很近了!既然他还在上海,下一次一定能抓到他。”
“我看你们都是废物!根本抓不到人!”斋藤苍不客气道,“冈山雄二的搜捕成了笑话!不,应当说上海的宪兵也都是饭桶,包括我在内。”
……
斋藤苍第二次拍电报给香港的工厂,但这次,他只有四五成的把握能得到回应。
次日,宪兵队,某单人办公室。
窗外夜色正浓,斋藤苍躺在沙发上,军装外套盖着头。他心里想,反正也是睡觉,在哪里不是睡?
铃铃铃铃铃铃!
“斋藤中佐,有您的电话。”
电话很快被接入进来。
“有事么?”
电话线安静了十几秒,正常的电话都不该沉默这么久。斋藤苍突然意识到,对面是李忠国。
李忠国果然不要命!
但正好。这场游戏,该揭开谜底了。也该给这名中国人一个定性了。
对方到底是地下党?是汉奸?是勇士?是被逼上绝路的普通民众?
……
“李老板?”
“斋藤君,听说你想和我聊聊。”声音有些虚弱。看来,几个月的逃窜也让对方的体力濒临极限。
但坚决不屈服,不逃跑。所有人眼里他都已经穷途末路,难道李忠国不这样认为吗?
“你竟真的还在上海……”斋藤苍有些后悔了。
后悔什么呢?这样的对手,不该让给冈山雄二的。
“我的承诺,依旧有效。”斋藤苍说。
他在说什么啊?对方怎么可能在即将打胜仗时妥协?
他逼香港的工厂联络李忠国,但他有什么好问的?或许,只是想看对方还是否在上海。没了乐子,上海的日子也愈发的枯燥乏味。
真的汉奸不会为了别人的命,不惜拿自己的命冒险。哪怕救的是个小女孩。
但真正的地下党,有必要留一名日本军人的性命吗?把他杀死在公园的角落,谁又能联想到李忠国身上?
为了香港那不到百名的工人?
李忠国或许也猜出了他的疑问,没有正面回答,而是絮叨道:
“您跟我发过很多牢骚,说在船上无所事事,说士兵过得是如何乏味,人生都被这场战争中断了,将农民变成嚣张跋扈、草菅人命的虐待狂……”
“我确实不是很情愿,让我的手下替我承担后果。就像贵国,内阁大臣下令,让普通士兵冲锋陷阵,来到异国他乡,变成野兽,换取大人物的功劳和战绩。我不是个让人替我去死的’大人物’。我无意与您决斗,但如果您执意,我不能拒绝。我不认为杀死普通的’卒子’是有意义的。”
“斋藤君,我工厂的手下确实什么也不知道,因为我不敢让他们知道。我是一名亡命徒,我和您说过。那些工人、工头或许比我爱这个国家,我问他们有谁愿意为国牺牲,或许也能有那么十几个人站出来。但他们只是普通人。他们不具备能够立刻奔赴战场的能力。他们作为中国人虽然与你们为敌,但他们的觉悟不够,或者只知道觉悟,并无执行计划的能力。”
“您帮我照看手下,我很感激。”
斋藤苍听着,讽刺地想,李忠国多日逃亡,虽然思路有些混乱,但日语很流利,或许还有他的一份功劳。
战争就是无尽的卑鄙。酒精一上头,他们也不是人了。找乐子,怎么找乐子?他带着李忠国去的“活动”中,除了没有真敢把他带来的人拿刺刀戳个对穿,完全是在戏弄和折腾人。
这人仅凭决心就能赢来他的敬佩。有能耐,有骨气,演技好,还格外没脸没皮。
他问道:“你是军人吗?”
“不是。”回答的非常坚定,又解释道,“我只接受过几个月的军事训练,最后因性格原因被筛掉了。有事请您直说。”
“我不理解你的所作所为。”斋藤苍自言自语,“你恨我吗?可能是恨的。情报值得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?值得你豁出命来见我?你的上级在逼你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