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if线涉及审讯、血腥,慎。
湘视角
(1)
它从不嗜痛,但也不缺乏完成计划的自制力。
前田少佐在第二天夜里来了一趟审讯室,把同僚打发出去,还提了一瓶酒,上下打量了他一番。
“你怎么知道那起命案的?哪个同僚的猜测?我喝酒的时候说漏嘴的?”
理论上来说,它的宿主已经很狼狈了,手腕被铁钩穿透,被吊了一整天,只有死去割肉的牲畜和被刑讯的人才会这样被吊着。只有脚尖能够碰到地面,手腕缺血已经产生坏死。
但湘本质上,正如他曾经的友人所说,并不会担心变为一名残废而恐惧。他做了取死的计划,就会一步一步完成下去。
“前田长官,你流露出了比你想象多的破绽。经过那一带的时候,你的走路步频都会加快,我设法调查了一番。”湘说。
“但你从未提起……”
“嗯,因为你还没有超出我的限度。”
“军犬的事?”
“它们可以咬死我,咬破我的喉咙,”湘说,“但我看不出跟被子弹击穿脑袋之间有什么区别。有许多比死亡更麻烦的事。”
前田少佐凝视了他许久。
湘说:“您难道是来请我喝酒的?”
前田少佐暴跳如雷,那瓶酒也被摔到了地上,前田少佐拿着锋利的酒瓶走过去。做出威胁的架势。
“你一直是演的?你一直都是地下党吗?”
湘只是凝视着他。“真怪。只有地下党才能承受这些吗?我记得日本的农民,一样的吃苦耐劳,一样的总被人欺负,一样的忍饥挨饿。你们太小看民众了。”
前田少佐痛恨那平静的眼神,和过去的李忠国,几乎是判若两人。他难以相信,一直以来满地打滚讨好他们的李忠国,竟然是这样的人,难道对方一直以来都在内心里笑话他们吗?
前田少佐狞笑着,拿了一片碎玻璃,一点点接近这人的眼球。但惊讶的发现,直到最后一两毫米,那双眼睛中仍然没有任何畏惧,没有退缩。他发狠按了下去。
湘感受到了痛。随后是红色充斥着视野,随后那边的视觉就黑了。
确实很痛,但并没有骰子投掷失败造成的疼痛更重。
湘只是歪了歪头。他的动作导致伤口扩大了些,前田少佐被吓得松开了手,玻璃碎片落到地上。
“前田长官,不知道,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。审讯的时候,审讯者和被审讯者,谁先失控谁就输了。”
前田少佐几乎脸上写满了错愕,他深吸了一口气。
“……所以你是认真的吗,你真忠诚于皇军,并认为揭发那些藏污纳垢的事,有用?”
“不。”他想了想说,“但毕竟皇军给了我那么多钱,我已经准备好死了,总得投桃报李,试着给皇军一些,你们需要而不是你们想要的东西。”
“你疯了!”
前田少佐在审讯室中来回踱步,约是绕了十几圈,走出审讯室,没多久,又带了一瓶酒进来。
湘静静地看着他,过于平静的眼神,再次激怒了日本人。
前田少佐将那瓶烈酒从他的头顶撒了下来。
酒精最开始进入了眼睛,那只破碎的眼球。酒精刺激伤口,而他身上的伤口碰巧有些多。
湘因疼痛而浑身发抖,在抽搐。
半响,才抬起头,剩余的一只眼球中仍未带着愤怒或者畏缩,依旧平静。
“你要什么?”前田少佐嘶吼。“我问你,如果让你翻供,你要什么?把你放下来?”
“好吧,我确实不需要麻醉品。我可以翻供,您给我带些吃的来吧,最好是肉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还想多撑几天呢。”
前田少佐神情中的错愕,逐渐变成了一种接近于畏惧的东西。
在这一刻,李忠国在前田少佐眼中,已经不完全是个人了,而是接近于百万神灵的东西。
前田少佐强撑着架子,说:“本来,确实是想请你喝些酒的,拜你所赐,我要回东京接受审判了。我确实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,你的伤口若是感染,也很麻烦对吧?酒算我请你的!肉是吧,只要你吃得下,我给你取去!”
“那……谢谢。”
(2)
随后是一名,名声不太好的宪兵队长。
田中中佐牵来了一只军犬,军犬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。
湘被田中中佐放了下来,他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。
田中中佐道:“你说是有人指使你搅浑水的,谁买了你的命?”
“抱歉,不便说。”
田中中佐叫打手将他扒光了以大字捆在刑床上,居高临下说:“那我就放军犬了。”
军犬最开始是咬到了他的小腿。
“我没必要说谎,我真的不怕狗。”
……
“谢谢您让我躺了一个小时。您如果愿意继续,我当然会予以配合,谁不想休息呢?”
田中中佐道:“那么,你怕什么?”
“田中长官不想遵守游戏规则了……其实我也不怕告诉你们,我怕你们把真正重要的东西从我嘴里问出来。我怕干预战争的走向。我确实知道一些很重要的东西,但,不幸的是,你们问不出来。”
“听说你有个未婚妻,一直很宝贵。”
“哦。”
“你把她放出来,不惜袭击了政府官员。你可能把她送出城了,你认为皇军逮不到你的未婚妻吗?”
“哦……那请您先把人带来。别带个假的来,也别用假录音,我能一眼看出来。”
“想躺着是吧?行!”
田中中佐吩咐手下叫“医生”过来,穿着白大褂的日本“医生”,带来了许多药品,其中最先喂到他嘴里的,是一种他比较熟悉的,李忠国也经手过的药。
现实总是惊人的巧合。
没喂给薛梅,那些药他怎么处理了来着?
应当是用标准有害物处理方式给处置了。
一种又一种针剂被打进身体。
理论上来说,他的身体已经成为鸡尾酒了。普通人不可能克制住,不过湘可以停止接入语言脑域,他的思维也并不完全和这具身体挂钩,他只感到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的,眼前浮现出很多幻象,逐渐昏昏沉沉,陷入了梦乡。
梦乡之中,李忠国怒不可遏,质问他,你怎么能把我的身体搞成这样?
湘笑了笑,谁叫你不留下?你想做烈士的,我帮你啊。
梦乡之中,薛梅震惊又难过的看着他,是被日本军人押来的么?还是连累到了她啊……
湘说,别担心,快结束了。
梦乡之中,一名他并未亲眼见过的穿着棉服的男子突兀的出现,应当是同学口中的薛老师。李忠国的记忆中,这名男子的面貌也非常模糊,神态严肃。
“忠国,你如果愧疚,就该投身爱国事业!该爱惜身体!”
抱歉呢,它不是李忠国。
光怪陆离,它甚至看到了它们斯答种的天敌,看到了第八次工业革命,那群人发明了隧道技术,把湘抓回到联盟受审。
一个又一个逝去的亲友震惊的看着它陈述自己这些年的经历。
我认为,我无罪。但如果你们坚持,我也可以有罪。
无论如何,我曾经在乎的人面目已经非常模糊,日本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另一个星球的死人抓出来上刑,逼迫我说什么。
哪怕他们做野兽,在上海城内搞屠杀……
应该不至于吧,他想,李忠国还没那么大的价值。
他再次被一管药剂刺激醒时,已经重新回到了刑架上。
浑身上下,针扎的一样痛。
终于比骰子更厉害些了,他想。
(3)
无休止的鞭刑?大约一两个小时,换了几名打手,只是打手先没力气了,把他解了下来,绑到老虎椅上,哦,或许是第二次。
他已经受过一次了。
湘想,纯当测试吧,人类的感觉方式和其他星球生物的也有所差别,他想,总得物尽其用。
老虎椅,理论上来说是最省力气的审讯方式。
毕竟只要垫几块砖,就能让坐在椅子上的人痛不欲生。
湘算了算储存的能量,少量恢复了一些李忠国的大脑结构,他可不想连人都认不清楚……
之前的药物还是很厉害的,屋子里现在有几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在乱窜。
五颜六色的光在他眼中扭曲着,这间刑讯室啪的一声破裂,翻转……
许多人在他耳边轻声地说话,招供吧,人类不值得你做这么多,招供吧,他们已经不相信你说的话了,你是疯子,对吗?
他想,那可不行,我可不是真的疯了,我的戏还没演完呢,我不允许自己逃避。
身体反射,最基本的生理反应,他都控制不了,汗如雨下,汗水带着污渍流入伤口,很难受啊……
不久后,一名他眼熟的日本宪兵走了进来。
“李……李君。”
湘结合对方声音,走路的步态,被修复新生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。片刻的功夫才识别起来,“佐竹长官,您说。”
“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,你的妹妹没有落入皇军手中,有人先一步把她接走了,她去哪里了?”
湘想,确实是个好消息,说明青红帮的那名假酒贩子还能信守承诺。
“长官,我不想说。”
“听说你举报了前田,你也准备举报我吗?还是说你准备把指使人的脏水泼到我身上。我听听看,你还握着什么底牌。”
“喔……”他笑了笑,“您大可放心。我就算讲故事,也会讲个逻辑严密的……”
佐竹少佐这人,本事有限,行事不密,根本没有让他卖命的本钱。
半响,湘又说:“我已经记不得了,我记不得自己举报了什么,也记不得手头还有没有什么证据。您如果是找我要供词的,您随便写,写完我给您按手印。”
“这么配合?”
“假的供词又伤害不到我,您是皇军的一员,虽然算不上无辜,但我也无意于坑害于你。”
佐竹冷笑着离开了。又一位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的人。